“您再吃点?”朱允熥求,“吃点!”
朱允熥手上缠着巾,用舀子轻轻往老爷子的背上倒着热水,“皇爷爷,两万对十二万您是怎么守住的?”
他的背弯曲着,当年宽厚的肩膀也塌了下来,肤呈现一种暗褐色,上面还似乎满是斑点。
忽然,朱允熥的手一顿。
唰唰,朱允熥搓着老爷子的后背。
“皇爷爷,您尝尝烧饼吧!”见气氛有些冷,朱允熥忙强笑,把烧饼放在老爷子面前,“看着就乎呢!”
“搓呀,使劲儿!”老爷子睁开眼,笑着,“咋,嫌咱埋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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浴室内热气腾腾,烟雾缭绕。
“您再喝口酒!”朱允熥起。
男人都是蓄的,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子孙。一声不孬,已是骄傲。
“不喝了!”老爷子放下筷子,闷声,“忽然就不饿了!”
“你不许,咱也是要死!”老爷子爽朗的笑笑,“放心,这口气咱拖着呢!他娘的,没见着儿子们都回来,咱能闭眼吗?”
他拿筷子的手,不住的抖。
朱允熥鼻子一酸,强仰着抿着嘴角,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。
朱允熥听得心里发酸,老人不到啥时候,惦记的都是自己的孩子,哪怕就是死,也放不下。
“嘶!”
“看您说的!”朱允熥用力,唰唰的搓着老爷子的后背,一条条泥球刷刷的下来。
朴不成赶紧上前,把六斤和小福儿给抱了下去。
“现在徐州好了,去年普查丁人口有十一万!”朱允熥一边搓一边开口,“又挨着运河,商贸往来船只不断,百姓的日子都算不错。这回淮北水灾,从徐州调了不少钱粮。孙儿怕百姓的负担重,免了他们一年的赋税。”
睁眼笑把儿盼,抚子之手不肯分。
可怜天下父母心,弥留依旧念儿孙。
而且,在老爷子的后背上,还有两狰狞的伤疤,伤疤的周围长着一圈的死肉,摸着的。
“咱和郭老帅日夜都守在城墙上,就怕队伍让元军杀散了。攻城第七天,云梯上蹦下两个鞑子,咱为了护着郭老帅,后背上挨了这两刀。”
老爷子趴在浴盆中,出骨瘦嶙峋的脊背。
“咱没选错,你是个知百姓疾苦的好孩子!”老爷子继续,“不孬!不孬!”
“嗯,咱知。”老爷子依旧闭着眼,“你不孬!”
“咱跟大伙说!”老爷子闭着眼,低声,“城破之后,官军要屠城,男女老幼谁都活不了!”说着,睁开眼叹口气,“不是咱瞎说,徐州二十万百姓,被脱脱屠得就剩下几百口。那些人,还是因为要埋死尸留下的!”
骤然间,朱允熥的手又是一顿,“皇爷爷,孙儿不许您总是....”
“哎!”朱允熥低下,不敢睁眼。
一些。烧饼别给他了,咱记得他喜欢吃米饭.....”
不孬!
所有人都放在筷子,静静的看着老爷子。
老爷子浅浅的咬了一口,在嘴里慢慢嚼着。
“不吃了!”老爷子摆摆手,笑了笑,“咱想洗个澡!大孙,你给咱搓搓背!”
老爷子反手起一条,了,“其实呀,咱上不脏,人老了死多,这都是死!”
“嗯!行!”
说着,老爷子顿了顿,“后来咱去徐州看过,那些留下埋死尸的人,都疯了!”
“前朝至正十三年,元军十二万围攻濠州。”老爷子趴在浴盆上,缓缓说,“那时候濠州的义军,满打满算不到两万,还大多是乌合之众,不经打!”
说着,又闭上眼“人呀,干干净净的来,干干净净的走。”
这是长辈对晚辈最高最好的评价吧?